王瑞莹
Catena-X（汽车行业数据生态系统联盟）是欧盟数据战略框架下，德国主导的汽车行业共享数据生态系统，联盟成员覆盖欧、美、日汽车数字化领域头部企业。该项目于2023年7月底完成测试，开发了行业级数据共享平台，制定了数据标准与规则，落地若干典型应用案例，汽车行业数据生态系统初具雏形。在欧盟立法强化数据主权、谋划碳边境税和日趋强硬的对华战略背景下，Catena-X或成为欧盟战略工具，削弱和挤压我国汽车产业地位和市场空间。本文建议加速推动我国汽车价值链数字化转型、积极参与国际标准规则制定、主导组建国际智能网联汽车联盟，赢得国际竞争主动权。
一、Catena-X本质：欧盟本位的行业数字化战略
近年来，为应对能源危机、新冠疫情、中美新能源汽车崛起等多重挑战，“通过协作赢得全球汽车产业之战”成为欧盟汽车行业共识。Catena-X具有三大目标，即确立欧盟汽车行业数据主权、促进汽车价值链脱碳和资源循环利用，以及通过强化汽车供应链主导力，挖掘大规模数字化商业机遇，以增强汽车行业竞争力。
（一）以欧盟行业巨头为核心，组建汽车数字价值链国际联盟
2021年5月，Catena-X由德国联邦经济与能源部、德国汽车制造商协会、德国三大汽车品牌商等以政企合作形式共同成立。截至2023年6月，该联盟在法国、瑞典成立了两个国际枢纽，拥有160个成员，主要分布于欧洲、美国和日本，涵盖全球领先的汽车全产业链企业、数字基础设施运营商、行业解决方案商、科研机构及数据交易相关技术创新企业。该联盟计划于2023年下半年继续开拓美洲、亚洲网络。
（二）搭建具有欧盟技术主权的数据共享平台，制定全球汽车行业数据治理规则
作为欧洲云计划（Gaia-X）的重要里程碑，Catena-X的数据基础设施实质是行业级数据共享平台，其目的是确保欧盟技术主权、减少对外资数据平台的依赖。在技术保障上，Catena-X基于统一的技术架构，打造跨云部署的开放式操作系统，提供数据标准化、数据主权认证服务，保证数字基础设施的互操作性与数据的可信流通。在规则执行上，Catena-X通过认证、评估、审核、续期批准等制度性操作，确保所有参与者遵守汽车数据生态系统的标准和操作规则。
（三）融合汽车数据链、产业链与供应链，形成欧盟标准的解决方案与行业用例
按照Catena-X运行规则，所有数字化解决方案均需经过认证后方可应用。当前，Catena-X正从重点领域试点项目开始，逐步完成技术方案与应用的标准化工作。在近一年的测试阶段，Catena-X已形成八大标准化用例，涉及碳监测、资源循环利用、需求与产能管理、在线模拟与控制、制造即服务、模块化生产、全生命周期质量管理、数字孪生等领域。
二、Catena-X或以多种方式与我国汽车产业展开竞争
自2021年成立至2023年7月完成测试，Catena-X并未与我国汽车产业开展深度合作，包括规则与标准制定、技术研发与应用。我国应积极应对由此可能带来的竞争。
（一）构建汽车行业利益共同体，与我国汽车产业或竞争大于合作
当前，Catena-X正构建以欧、美、日领先企业为核心成员的新型利益共同体，包括宝马、梅赛德斯·奔驰、大众、保时捷等全球领先汽车制造商，巴斯夫、博世等材料与零部件供应商，思爱普（SAP）、西门子、富士通等工业软件服务商，微软、亚马逊、日本电报电话公司等数字基础设施运营商，弗劳恩霍夫协会等公共研究机构。目前，Catena-X缺乏中国成员，仅华为杜塞尔多夫分公司在成员列表内，宁德时代、比亚迪等新能源和智能汽车行业企业均未被纳入。2023年7月德国正式出台《德国联邦政府中国战略》，这一战略性文件强调“对华过度依赖论”，在此种背景之下Catena-X与我国汽车产业或竞争大于合作。
（二）我国汽车产业缺乏参与推行欧盟本位的标准体系
Catena-X与欧盟标准化组织、行业协会通力合作，形成了联盟标准、行业标准、参考实践三层标准体系，确保汽车数据生态系统所有技术、组件和流程按照一致的规则开发和运行。标准的创建流程包括：由联盟筛选标准开发机构、邀请领域专家进行审查、组织联盟会员审核与讨论，直至标准实施。当前，我国汽车产业尚未参与该联盟规则制定。在欧盟“碳边境税”和《新电池法》的约束下，我国汽车产业或受牵制，自身利益或面临损害的风险。
（三）推行欧盟数据共享“双标”规则或影响我国汽车产业出海
Catena-X制定的汽车全价值链数据共享与开放利用标准，旨在强化欧盟对全球汽车行业数据的管控权。在数据跨境流通上，欧盟的《数据治理法案》和《数据法案》具有明显的“双标”属性，即要求在欧盟范围内充分共享，同时又严格限制向欧盟以外的第三国共享数据。我国与欧盟汽车产业深度内嵌，欧盟数据合规要求或与我国数据安全要求存在不一致的情形，我国海外布局或面临不利政策环境。
（四）推动汽车制造与供应链平台化变革，或重构汽车行业竞争格局
作为德国供应链数字化战略的重要实践，Catena-X致力于打通供应网络、制造系统、生产工程，塑造高度标准化、模块化、弹性、透明的制造工艺和供应链服务，加速汽车制造与供应链的平台化转型。未来，Catena-X可能发展为整合全球汽车行业的数字化运营平台，平台规则和运营体系将决定供应链企业的市场资源、业务机遇和盈利空间。在Catena-X定义的新型供应链体系中和平台规则下，我国汽车企业可能面临处于被动或技术跟随地位的局面，市场与盈利空间较为有限。
三、对策建议
近年来，我国汽车行业出海销售屡创佳绩，但企业间竞争呈现高度“内卷”态势，反映出汽车价值链高成本、低效率的问题。因此，应重视Catena-X对我国汽车行业出海产生的风险，补足供应链和数字化短板，加速推动汽车产业链数字化转型，积极参与和影响国际标准规则，进一步提升我国汽车产业国际竞争力。
（一）加速推进我国汽车产业链数字化转型
打造汽车行业数据共享基础设施，搭建开源开放、高互操作性、数据可信流通的数据共享操作系统。试点推进汽车行业产业链价值链数字化转型方案，在需求与产能管理、在线控制和模拟、模块化生产、全生命周期质量管理、制造即服务、预测性维护、价值链脱碳等场景形成本土数字化解决方案。
（二）积极参与和影响国际标准规则制定
在新能源电池、智能网联汽车、汽车数字化供应链、自动驾驶等重点领域，推动关键核心标准转化为国际标准。支持我国汽车产业链、数字与智能技术相关企业、行业协会、研究机构主导和参与制定国际汽车行业数据生态系统标准体系。做好与欧盟数据流通、数据跨境、碳边境调节机制等规则应对与衔接，降低汽车企业出海成本与风险。
（三）组建全球智能网联汽车行业联盟
支持国内领先新能源技术供应商、智能网联汽车研发商发起和组建全球智能网联汽车行业联盟。设立多方合作的联盟型运营主体，推动标准化工作，制定并实施认证、评估、审核等方面监管规则。通过基础设施共建、技术应用开发共享、规则体系共治等方式，发展全球合作伙伴，加强国际合作。
（作者系中国工业互联网研究院工程师）